【生活點滴】淡水魚／老婆的颱風菜

如果不是COVID-19，我可能永遠不會發現老婆的「颱風菜」。

城巿裡奮鬥十年，我們才買下現居的老公寓三樓。都會區寸土寸金，前陽台向外推成小書房，唯一勉強可稱為室外空間的，只剩後陽台一小方曬衣地，放置洗衣機後再建個簡易洗衣台，剩不到一坪給人站立，即便如此逼仄，也沒澆息老婆養花蒔草的愛好。後陽台洗衣機和鐵窗上分離式冷氣壓縮機間隙裡，她還能種上幾小盆玫瑰、迷迭香和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植物。

疫情讓一家人居家上班上課又不能出門的三個月裡，我終於能擺脫上班下班兩小時的通勤、工作上的社交應酬與家族間三不五時的出遊，有時間安靜下來，體會家庭生活並與家人相處，也才有餘裕觀察搬進來不到五年的居所。卻發現，不知何時開始，每個照得到太陽的窗台上都種了菜。

主臥有兩個窗戶，其中一個鐵窗兩側分別掛了一盆番茄和一盆小黃瓜，在紅果和綠瓜之間，放有兩個裝十二吋蛋糕的保麗龍深圓蓋，一叢叢纖細青綠的青蔥正冒出頭來；另一個鐵窗上，放著比我手臂還長的塑料花箱，一個種了三株茂盛如林的九層塔，另一個種著地瓜葉，老婆跟自種自賣的阿婆買回帶莖梗的地瓜葉，吃掉葉子，莖桿就插進土裡，繼而生出滿滿的地瓜葉隨風搖曳，好看又有收成。

後陽台玫瑰旁爬上鐵窗的不知名植物，竟然是可吃的川七，迷迭香邊上開紫色小花的植物原來不是觀賞用，而是葉子可以炒麻油、根能燉雞湯的野人蔘。就連我小書房那扇從不開的窗戶外，都挺著一株結了果的無花果和一盆可以拌沙拉泡茶的左手香。

我問起，老婆才一一說給我聽。

她很省話，不喜歡言語解釋，總是「做了也不說」，如果我沒有問，絕不會知道她在窗台上種了三年菜。

這才恍然大悟，為什麼每到九層塔和青蔥連番漲價的颱風季，我們家餐桌上還能出現塔香蛤蜊、九層塔炒蛋、蔥炒肉絲和蔥油雞。我一直以為她下重本堅持讓我和兒子有菜吃，沒想到，她不是花錢，是花時間等待和花力氣照顧。

原來，我家在颱風季也不缺菜，是因為一直有老婆的「颱風菜」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