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小品文】郭育嘉／晚歸

冷使一切緊繃，包括動作包括風。隊長宣布大家休息了，操場的照明越關越多。你們穿著脖圍與帽T，喘氣，安撫各自腳上的舊傷。風冰洌，剛好讓疼痛不那麼明顯，但你不確定明天能否直直地走路。

又一盞高掛的燈倏然暗下，關燈的聲音，就像地表有個很大的旋鈕，喀一聲，轉半圈，世界倒下。

但燈光消失後瞬間，隊友的臉孔都變得清楚了，或說，眼睛亮了；你從中指認各式疲態，疲態下的緊繃，緊繃與未來的鬆弛。

終於所有燈都消失了，十點多，你們在操場中央解散，脫下扎著濕草地的釘鞋，撿起丟在足球門旁，微微冰濕的外套穿上，說好冷喔。許多人開啟手機手電筒，地上出現一團團白光，晃動。

你收拾自身散落的，穿上拖鞋，任憑深深的空虛從襪子底掏上來。你疲累地想，這樣刺骨的晚歸好空曠好空曠，若此刻張眼走入陰暗，與閉眼走入光亮，會一樣不穩嗎？直到你抬頭發現，天頂幾乎無雲，頭頂上，是龐大清楚、毫無遮掩的獵戶座。

你仰頭在寒冷裡，又站了五分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