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一天／尋找Web3時代的畢卡索

唯美主義詩人劇作家王爾德曾說：銀行家聚會時總是喜歡談藝術，而藝術家聚會時總是喜歡談錢。若王爾德穿越到二十一世紀，也許他還要說：銀行家與藝術家聚會時，最喜歡談區塊鏈金融科技。

人類歷史上每逢科技革新，都會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。新富階級的崛起會催生新金融服務以及新的金融資本家，並且透過投資新的藝術家來表彰自己不落俗套的品味與地位。站在時代風口浪尖的幣鏈圈弄潮兒，以及他們推動的ＮＦＴ（非同質化代幣）造富神話，不禁令人好奇，是否ＮＦＴ藝術市場面臨了一個文藝復興級別的歷史斷裂點，還是會在全球滯脹升息影響下泡沫化？

藝術投資作為一種有組織、有系統的金融創新，其實是相當晚近的事。Andre Level這位巴黎實業大亨的後代，是藝術投資界先驅，在一九○四年時與十二名合夥人創辦「熊皮組」（La Peau de l'Ours），每名合夥人承諾每年注資二五○法郎，為期十年，收購了六十名潛力畫家的一四五幅作品，囊括畢卡索、馬諦斯、高更、梵谷、杜非等立體派、野獸派及其他後印象派畫家的早期畫作。

一九一四年三月基金結算，熊皮組在巴黎透過法國的知名拍賣行德魯奧集團將所有作品拍賣，完售所得約十萬法郎，創造約四倍的回報率。其中畢卡索的作品賣了二萬法郎，以他畫於一九○五年的「賣藝人家」Saltim Banques售價最高為一二六五○法郎，超過熊皮組一九○八年收購價格一千法郎的十二倍。熊皮組承諾給畢卡索的兩成分紅四千法郎，在當時可不是一筆小錢。

一九一四年的法國是拉丁貨幣聯盟成員，採金本位，一法郎約等於○點二九公克黃金。一九一四年的美元也是採國際金本位，一盎司黃金兌換二十點六七美元。換算後，畢卡索那幅畫的拍賣成交價格約等於一二九盎司黃金，或二六七二美元。一九一四年的一美元約等於二○二二年的二十八美元。也就是說，一○八年前能用相當於二○二二年的七萬五千美元買到畢卡索的早期傑作。考慮到近年來畢卡索作品的拍賣行情輕易破千萬美元，如果熊皮組當年長期持有到今天，投資回報率肯定更加卓異。

這則軼事對ＮＦＴ藝術市場的啟發意義，在於如何找到與創造屬於web3時代的畢卡索，其餘都是技術問題。純從金融角度考慮，投資藝術品比投資新創企業的風險還高，脫手變現亦極為困難。藝術品轉手通常是因為三Ｄ–欠債（Debt）、死亡（Death）、離婚（Divorce），互聯網時代還要加上第四Ｄ–去中心化（Decentralization）或民主化（Democratization）。但如果是畢卡索等級的藝術品，不管經過幾個Ｄ轉手，貶值的機率是相對低的，因為他真的天才，真能打動人心。

這正是ＮＦＴ藝術市場的弔詭：去中心化的互聯網民心比病毒突變還快，誰能保證大師審美觀堅挺不墜？價格漲到火星的動物圖像ＮＦＴ能成為傳世之作？ＮＦＴ投資人究竟是買來自己欣賞，還是顯擺自己在歧視鏈上的地位？且讓我們拭目以待。